中国经济时报：在“三驾马车”当中，过去30年我国外贸对国民经济的年均贡献率达18%以上，如今我国进出口的下滑非常明显。2016年1月份外贸进出口同比下降9.8%。您如何看待目前我国的外贸形势？
张小济：2015年我国外贸进出口“双降”，但顺差扩大，按照国家统计局国民收入支出法计算，货物贸易对国民经济的贡献率还是正的。所以我不太赞成只关注短期增长率，而应更看重结构变化，进出口贸易对经济的贡献主要体现在资源配置的优化、经济效益的提高、社会的发展。如果只是关注外贸对国民经济短期增长的贡献率，难免有失偏颇。
近期我国外贸增长率下降，主要是受累于全球外贸形势恶化。最近，国际组织公布的数据显示，去年全球贸易出现两位数负增长。而我国出口下降的速度低于全球。展望今年外贸形势，仍然不容乐观。我们关注增长速度，更应看重结构调整，把进出口贸易与现在的供给侧改革结合起来。
以钢材为例，2015年我国钢材出口了1亿多吨，增幅接近20%。钢材生产耗能、耗水，又是高排放产业。企业为了生存，继续大量进口铁矿砂，生产出口钢材，不仅增加了我国环境压力，而且已经带来了贸易摩擦。钢铁行业靠出口来缓解产能过剩，造成生态环境和国际贸易环境恶化是得不偿失的。因此，进出口贸易结构需要与供给侧改革、去产能结合起来，才能使我国外贸对国民经济的贡献是正的。否则，某些产品从数据上看是正的，但从资源配置和效率提高上看，贡献率可能就是负的。
出口与市场结构在优化
中国经济时报：我国外贸结构调整效果如何？
张小济：整体看，我国出口结构、市场结构在优化，制造业、加工贸易、服务贸易产品的附加值和技术含量一直在提高。但是，我国钢铁、石化等行业大量进口资源、持续扩张，产能越来越大，这是整个体制和政策上的问题。还有一味追求进口替代的思想在作祟。
除了调整进出口产品结构，还需要进一步调整市场结构。因为原来我国60%—70%的出口市场在发达国家，那个市场已经基本饱和了，如果我们要开拓新的市场，未来增长的潜力和动力都在发展中国家。我们现在对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都存在大量的贸易顺差，我们进口的主要是资源性产品，出口工业制成品，长此以往必将给其他国家的经济发展和就业带来压力。所以，只有多从发展中国家进口一些制成品、农业加工品、资源加工产品，才能真正实现互利共赢。“一带一路”战略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和发展中国家扩大合作、互利共赢。
因此，在解决这个问题上，我国贸易结构调整的重点在于能不能多从这些国家进口一些产品，甚至对那些没有供给能力但存在发展潜力的国家能不能通过投资，把我们的一部分产能转移过去。很多人说这样很困难，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认为，不难的话就不会成为问题，也不需要上升为国家战略。
调整贸易结构、开展产能合作，需要转变观念，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干，比如polo衫以前都在中国加工，如今都在其他国家加工，这是比较优势转移。如果连polo衫这样的低档产品都不让人家做，人家哪有钱来买你的高档产品。所以，提升出口产品附加值、提升出口结构不是一句空话，必须有所为有所不为，企业把一部分失去比较优势的产品、加工环节拿到其他国家生产，这是好事。符合经济全球化的趋势和比较优势转移的客观规律。
汇率短期不会剧烈波动且对贸易影响有限
中国经济时报：有人认为，此前的人民币贬值，从短期来看，将利好出口以及劳动密集型的外贸企业。但从长期来看，稳定的人民币汇率才是外贸企业最终需要的。对此您怎么看？对人民币汇率走势持何种观点？
张小济：虽然去年外贸总量是下降的，但顺差却是扩大的。为什么有关部门讲人民币“没有持续贬值的基础”，因为我们还是贸易顺差国。而资本项目下出现逆差，主要是在金融领域，这主要反映部分企业和个人的市场预期，仍然属于一个正常情况。因为企业一旦有这样的预期，基于规避风险的考虑，就会把一些外币债务转成人民币债务，因此这种情况很正常。我认为，汇率只要不出现短期剧烈的波动，对贸易的影响是可以承受的。
传统竞争优势在逐步削弱
中国经济时报：外贸大环境严峻，我国外贸的传统竞争优势在逐步削弱，如何应对新形势？
张小济：传统竞争优势在逐步削弱无非就是我们的劳动力成本增加、生产成本增加。所谓逐步削弱就是有一部分出口产品生产转出去了，这是很正常的，完全符合动态比较优势，是客观规律。当然，我们在调研中发现，它也不都是转出去了，还有一部分往我国内陆地区转，比如一个台资企业，是生产IT产品的，在江苏苏州有企业，在湖北荆州也有企业。我问企业为什么在两个地方做，他们说苏州原来的基础不错，而荆州的劳动力、土地成本比较低，因此又选择了荆州。
由此可见，在传统竞争优势里，国内市场的回旋余地比较大。虽然现在我国老龄化问题越来越严重，但是目前我们的劳动力质量和数量比很多发展中国家来说还是有优势。
投资领域应进一步开放
中国经济时报：“十三五”规划特别提到要推进双向开放。对此，您有哪些建议？
张小济：我们在进口方面的开放力度应该更大，包括投资领域也应该进一步开放。很多人把对外来产品、外来投资的开放看作是一种让利，这个观念是错误的。开放对中国有好处，减税受益的是消费者。开放投资进来以后，有些企业面临竞争压力，但总体会促进产品质量的提高和效益的提升，受益的还是老百姓。因此，不能看某一个企业怎样，而是看总体福利是否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