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任正非接受新华社采访,纵谈经济发展观,针对“虚拟经济”做出了很多强势判断。比如他认为:“虚拟经济是实体经济的工具,它不是一个目的,如果我们把虚拟经济变成目的了,这个迟早会有一些挫折”,以及“我觉得我们国家还是要强调发展实体经济。”
不过,任正非并非非此即彼地看待当前的虚拟经济,他希望新型经济更应注重长效、更加专注。
但在当前的现实语境中,强调对实体经济的重视还是要避免矫枉过正的倾向:高看实体经济的话,不必说得太满;对实体经济的“对立面”,亦不要过分地贬低。正如4月19日习近平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指出的,当下的中国应该“着力推动互联网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发展”。实体经济和其他体量的“经济”,不必非此即彼。
在中国的社会与经济生活中,对实体经济的推崇、对“非实体经济”的反感和抗拒,不是太弱而是一直太强,以至于常常形成某种保守甚至后退的力量。中国传统文化基于现世伦理,崇实贬虚,不见实体不为真,“虚”总与“假”相联。改革开放后,务实精神与实用主义更被奉为精神资源。“实体经济”与“非实体经济”相比,前者在先天话语权上已经胜了不止半筹。
现实语境中的“非实体经济”(包括但不限于任正非话语中的“虚拟经济”)主要指什么呢?或者,街谈巷议中人们一旦说到“实体经济”的对立面,首先会想到什么?
一是任正非所说的虚拟经济。虚拟经济有自己的范畴,“广义地讲,虚拟经济除了目前研究较为集中的金融业、房地产业,还包括体育经济、博彩业、收藏业等”;二是如董明珠与雷军的对话中,将“互联网经济”作为“实体经济”的对立物看待;还有一种现实语境中的可能,是针对当前的创业投资热潮而言的。一个大学毕业生没有去某个单位打工,而是异想天开地“创业”,还是“互联网创业”,毫无疑问,这也走向了“实体”的对立面—甚至可以说,“梦想”本身就是虚拟的。
厘清这些概念的界限并不难,难的是,民众的心态有时候并非真正在意某个概念的界限。很多时候,某种理念只是用来浇自家块垒的他人酒杯。在中国民间,对金融产业乃至对于互联网的抵触情绪,比表面所见的要广泛和顽固得多。在任何一个不会使用叫车软件的老出租车司机那里,都能收获对互联网技术那股沉默而坚决的敌意。而淘宝店“杀害”实体店面,几乎已经成为绝对多数中国人的简单共识。由于信息和技术壁垒,中国网民虽众,但能从技术进步中获得职业红利的人,比例还是太少。
虚拟经济、互联网经济,本身都是商业属性。“工农商学兵”中,“商”在中国社会还远谈不上被重视到了碾压“工”与“农”的时候。多数情况下,恰恰相反。
中国经济今日的成就,来自于开放与引进。在这一过程中,技术、组织形式、商业形态,常常是几代叠加进入:往往某种技术的2.0还没消化,4.0已经开始普及。短期来看,这会造成混乱,长期来看,则是巨大优势。这一过程,不适合用“社会发展阶段论”来论证某个阶段的“不可跨越”。在中国,“跨越式发展”倒是充满各种可能,举个例子,放在十年前,谁能想到在信用卡尚未普及的中国社会,会有远超全球平均比例的移动支付用户?
非实体经济的泡沫确实存在,而且总有一天会因为必然的收缩而破灭,但从宏观的角度来看,无论就经济本身还是思想认识而言,隐藏在泡沫之下的,更多仍是保守、陈旧的冰冷实体—这是对中国实体经济现状进行反思不可回避的现实。“互联网+”“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仍旧指向正确的前方,它们的红利即便未必能收割于当下的经济领域,但终将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