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环境的冲击同样威胁着经济金融系统的稳定与安全。为将自然环境引入金融学分析框架,目前学界和业界提出了“自然资本”概念。受环境恶化、技术进步、制度变迁等因素的影响,“自然资本”的价值会大幅波动,扩散于实体企业和金融机构之间,并最终可能引爆系统性风险。
系统性风险永远是个吸引人的话题。长期以来,系统性风险的治理囿于经济体系自身,缺失了更广阔、深远的视野。目光之外,被低估的新型风险正在持续累积、蠢蠢欲动。在“绿色金融”的新视角下,自然环境的冲击同样威胁着经济金融系统的稳定与安全。笔者认为,环境风险起源于自然资本的波动,扩散于实体企业和金融机构之间,并最终可能引致系统性风险的爆发。
“绿色金融”是指在金融经营活动中充分考虑自然环境利益,引导社会经济资源向绿色环保产业配置,培育消费者绿色消费理念,从而实现金融、社会经济和生态环境的协调、可持续发展。从理论发展看,为将自然环境引入统一的金融学分析框架,目前学界和业界提出了“自然资本”概念。综合各方定义,“自然资本”是一区域可再生资源和不可再生资源的总和,能产生各种生态和经济功能,以维持人类健康和经济增长。其中,可再生资源、不可再生资源可视为“存量”,而其产生的各项生态、经济功能可视为“流量”。
在当前社会经济条件下,“自然资本”有很强的不稳定性。受环境恶化、技术进步、制度变迁等因素的影响,“自然资本”的价值会大幅波动。而社会风俗和消费习惯也在倾向于节能环保,民间环保舆论增强,各类环保运动兴起,都会改变自然资本的定价方式和定价水平。
与金融资本类似,“自然资本”的非预期波动也会产生新风险(环境风险)。由于自然资本的基础性,这一环境风险极易传导,作用范围广泛,并最终影响系统性风险。这一过程可分解为三个步骤:步骤一,从“自然资本”到“实体企业”。在微观经济层面,自然资本波动会对实体企业造成诸多负面影响,从而将环境风险转化为实体经济的运营风险。首先,原料供给困难。自然资源在社会生产中发挥基础性作用。任何一种自然原料的短缺(即自然资本的流量不足),都会导致诸多行业运营困难。例如,当水资源短缺时,水力发电、采矿、石油天然气等行业均将受到重创。其次,产品需求不足。一方面,原料稀缺推动成本和价格上升,而产品价格高企则会抑制消费需求;另一方面,政策法规和社会风俗的进步,会使高消耗、非环保产品销量受损。再次,生产效率降低。随着生态功能的退化,农、林、牧、渔等第一产业的生产效率将下降,从而阻碍区域经济增长。同时,第三产业的生产效率也会受到间接冲击。例如,生态环境的恶化会打击相邻地区的旅游业、建筑业、文化产业等等。最后,贸易壁垒增强。近年来,美国、欧盟等经济体频频设置“绿色贸易壁垒”。即在国际贸易活动中,进口国以保护自然和人类健康为由而制定的限制进口措施(如欧盟CE标志)。无论“绿色贸易壁垒”是真正为了环保,还是借机实行贸易保护,这一壁垒都已削弱了相应行业的国际贸易竞争力。
步骤二,从“实体企业”到“金融机构”。当实体经济受到冲击后,相关金融资产价格也会波动,进而将风险传导至各类金融机构,形成金融市场风险。在这一传导过程中,以下四类资产发挥着关键的媒介作用:第一,股票资产。在环境风险的冲击下,资源依赖型企业的运营陷入困境,股价也随之震荡。第二,债券资产。通胀水平是决定债券价格的重要因素。环境风险的冲击能推高大宗商品价格,形成输入型通胀,从而影响各类债券的估值。第三,信贷资产。与公司债券类似,一旦资源依赖型行业遭到环境风险的打击,可能出现密集的信贷违约,从而使银行系统遭受损失。第四,房地产。相较于其他资产,房地产投资的周期更长,对自然环境的风险暴露程度也更高。由于以上的资产价格波动,环境风险会直接冲击商业银行业、投资与资产管理业、保险业三类金融机构。极端环境的出现尤其自然灾害,将导致大规模赔付风险。
步骤三,从“微观经济”到“宏观经济”。一方面,通过微观经济层面,一部分环境风险已转化为常见的实体经济和金融市场风险。当这两类风险膨胀、扩散至一定程度,就可能会触发系统性风险。另一方面,环境风险又具有特殊性。在宏观经济层面,环境风险还从如下角度形成了特有的系统性风险:首先,由于大量自然资源属于公共品,其使用成本具有外部性,因此,定价长期低于合理水平。但随着资源稀缺性不断上升,这一非合理的定价难以维系,将在某个时点被修正。一旦基础的资源价格被重置,经济体中一系列商品、服务和资产的价格和供求都将被迫调整,从而产生全局性、系统性风险。例如,如果我国提高燃煤发电行业的用水成本,全球各主要煤炭出口国都将蒙受巨大损失。其次,通过贸易和物流,全球供应链将各国经济紧密联系在了一起,这也使得环境风险的全球传导更为便利而广泛。一国经济稳定不仅受当地自然资本影响,也受全球其他区域自然环境的作用。例如,有大量研究指出,2011年埃及爆发的社会动乱就与全球气候突变有关。在埃及,约38%的居民收入用于购买食物。2010年,因气候灾害,俄罗斯、乌克兰、加拿大、澳大利亚和中国小麦全面减产,全球小麦价格在2010-2011年间上升了一倍。作为最大的小麦进口国,埃及不堪重负,最终引发社会动荡。最后,对资源依赖型经济体,一旦自然资本出现严重衰竭,就会触发资本大量流出,从而损害该经济体的收入、增长与稳定。短期看,自然资本的衰竭主要由各类自然灾害导致,长期看,人口增长和人均资源消耗增加则是主因。此外,如果该经济体仅依赖于少数几种资源,或仅依赖于不可再生资源,那么环境风险更容易触发资本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