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世界经济版图中飞出了黑天鹅——英国公投“脱欧”成功。英国以这样一种激烈的形态脱离欧洲，甚至不惜以国家的分裂为代价抵制全球化，昭示了当下世界正在经历“去全球化”的过程。而这背后的推手之一就是陷入的低速增长的经济形势。
对于低增长的“恐惧”同样出现在中国。当中国的GDP从两位数增长更迭到个位数增长，经济增长减速是否会一直延续的担忧声不时出现。在“2016中国企业竞争力夏季峰会”期间，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姚洋表示，对比国际经验，中国目前在很多方面仍具有增长潜力，全球经济增长放缓或成为中国实现赶超的绝佳机会。
重新认识中国优势
在姚洋看来，尤其因为中国处于东亚，把经济增长看成是一个常态，但是放眼世界，经济增长不是一个常态，经济增长是非常小概率的事件。
当下中国对于低增长延续的“恐惧”，一个重要的缘由是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从二战以来，成功实现从一个低收入国家转变成一个高收入国家只有7个。“中国是2003年进入中等收入阶段的，到2049年以后，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0周年的时候，我们能不能成为高收入国家，实际上这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一件事情。”姚洋表示，短期看，国家正处在转型的时期，这个转型有结构性因素，但如果只看结构性因素，我们容易陷入悲观当中，世界经济增长速度下降，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也会下降。而事实上，中国经济同样受到经济周期的影响。
自1992年以来，中国经济已经经历过两个大周期，四个小周期，分别是1992~1997年间高速发展和1998~2003年间的低速发展通缩时期；接下来的2004~2012年再度进入高速发展，而目前，中国经济又步入了经济增速稳步下调的阶段。
“意识到这一点，对我们判断今天的形势是非常有利的。”在姚洋看来，对于经济会一直减速的长期的悲观有可能是没有必要的。对比国际经验，最好的参照国是日本。中国在过去20年间采用的发展模式和日本在1973年以前采用的增长模式基本上一致——出口导向。日本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平均增长是9.2%，中国改革开放前30年的平均增长是9.7%。日本经济在石油危机爆发后以后突然减速，中国经过金融危机以后，经济增长也开始减速了。
但是，接下来的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却是日本快速赶超的20年，也是它技术赶超的20年。当前中国对世界的冲击才刚刚进入门槛，这种冲击仍将是技术的冲击。
在姚洋看来，目前中国储蓄余额占世界储蓄余额的40%，这意味着中国有了创新的资本，这个创新可以是原发的，也可以到海外收购。在世界经济哀鸿遍野的时候，优质资产的价格会下降，这为中国私营企业、民营企业大肆扩张提供了条件，包括我们民营企业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改也是绝佳的时期。
中国实现赶超的第二个优势将来自于中国金融改革再往前推进。四五年之前私募基金公司数量很多，风险投资公司几乎是零。今天，PE满天飞，我们缺少的不是PE和VC，而是缺好项目。
在姚洋看来，有了这些作为基础，科研投入将大量增加。
“实际上基础科研提高的速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每年发出来的资助已经是美国NSF的一半。但是我们GDP总量只有美国的一半，我们的人均收入只有美国的七分之一。尽管我们和美国差距非常大，但是科研投入已经提上去了。”姚洋表示，现在已经在一些领域出现了让人振奋的“黑科技”，例如量子通讯，中国的研究一直走在世界的前沿。
“我们还有一个优势就是空间问题，这个此前强调得还不够。”姚洋表示，实际上中国过去20年的发展基本上是沿海的发展。上海和美国的收入差距大概是4倍，甚至不到4倍。但是上海和贵州的差距是7倍。我们经济学里面有一个理论叫收敛理论，即如果两个国家采用相同的经济政策，收入比较低的国家的增长速度会比收入比较高的国家的增长速度要快。应用到中国的现实中，就意味着内陆地区还有巨大的潜力。在投资得宜的情况下，内陆地区会比沿海地区增长更快，这是我们国家一个巨大的动力。
“我不赞同有些人一提投资就以为我们又回到老路上去了。中国过去20年走的路就证明收敛理论是正确的。低收入的国家比高收入国家增长快，就是因为资本回报率比高收入国家快，这给我们创新提供了巨大的市场。”姚洋表示，按照他的计算，如果我们能把投资增长率保持在10%~12%的区间里面，经济增长潜力保持在7%左右完全是可以达到的。
三大改革应持续推进
考虑到新经济、新形态，姚洋提示有三方面的改革还要接着做。
首先，对专利、对人才的保护。“国家对专利保护还不够，有了法律但是执行很差，法律制定得不够细。”他说。
第二方面，应减少管制，真正实施“负面清单”。姚洋建议，尽快在与美国的双边投资协定谈判中落实“负面清单”谈判。在此基础上，国内也可以参照这个形式进行规范。
第三方面，进一步推进金融改革，因为创新是高度依赖金融的，没有金融，特别是没有资本市场的活力，要谈创新是没有可能性的。“为什么美国的创新一直是领先世界的，除了好的法律框架，除了移民政策，对人才的尊重，另外一个就是金融体系。金融体系与市场要做到无缝对接，任何地方只要有一点创新，金融马上就跟上。中国要走的路还很远，我们整个股权融资占社会融资总额的比例不到3%。”姚洋说，“去年股市动荡后，一些改革政策被收回去了。特别是注册制改革和上海的科创板，我觉得应该接着推进。我们一个巨型的国家，不可想象股市只有三千家企业，应该容纳三万家企业，这样股市就更加稳定，也给创新型企业创造良好的金融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