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6月23日英国脱欧公投日期日益临近,英伦三岛的选民们开始越来越不安定了,或期盼,或担忧,或兴奋,或惆怅,五味杂陈。毕竟他们手里的选票最终可能彻底颠覆英国与欧盟关系的格局,甚至导致联合王国走向分裂,从而影响每个英国人未来的生活。
“我们没有永久的朋友,我们也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我们的利益是永恒不变的,这些利益才是我们应当遵循和追求的。”英国十九世纪的政治家帕麦斯顿的这句名言,原本是他用来阐述英国外交政策原则的。现如今,这种重利主义和实用主义的思想已经影响到英国社会的方方面面,深入英国人的思维深处和神经末梢。
其实,无论是主张脱离欧盟的,还是主张留在欧盟的,考虑的无非都是一个“利”字。脱欧派的理由是这样做能够获得更多利益,留欧派则坚持英国留在欧盟更符合英国利益。哪一方主张最终能够打动更多的人,就意味着可以获得更多的选票。
两派的宣传战如火如荼。利益问题永远都是这些选战的最核心的内容,自由贸易、英镑汇率等只是组成部分。宣传战的突出特点就是“敌人反对的,我们要坚持;敌人坚持的,我们要反对”,由此演绎出很多耐人寻味的故事,充斥于各种媒体。
5月12日,英国央行行长马克·卡尼在发布最新一期通胀报告后表示,英国退欧可能导致英国经济陷入衰退,并可能引发英镑暴跌。卡尼的表态立即遭到脱欧派阵营的围追堵截。支持脱欧的前财政大臣拉蒙特回应称,“央行行长应该谨慎一些,他不应该激发危机。如果他的轻率言论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那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一个慎重的行长只应该笼统地说,我们为可能出现的结果做了准备。”两位保守党议员则指责卡尼的表态已经让其自身处于一种具有政治倾向的立场上,因此“他应该被解雇”。有人甚至表示,如果英国央行和卡尼继续在脱离“政治中立”的底线上越滑越远,那将变成影响英国经济稳定的最大风险。
总部位于爱尔兰的欧洲廉价航空公司瑞安公司也因为支持留欧而受到脱欧阵营抨击。5月18日,瑞安航空宣布,为了支持英国留在欧盟,将在6月23日公投当天和前一天为那些准备投票支持英国留欧的120多万人提供19.99欧元的特价机票。对此,脱欧阵营指控该公司违反了选举法和反贿赂法。据《1983年人民代表法》规定,“如果有人在选举前、选举中或选举后,以影响他人投票为目的……不诚实地直接或间接……全部或部分……提供或给予或支付肉类、饮料、娱乐消遣或其他支持,此人就应被判有罪”。脱欧阵营指责瑞安航空的促销还违反了《2010年反贿赂法案》,该法规定,“为他人提供、允诺或施以经济利诱或其他优惠条件,目的旨在劝诱他人在相关行动或活动中不当履行(权利)”,即视为违法。为此,脱欧阵营的官方组织“投票脱欧”(VoteLeave)的负责人多米尼克·卡明斯专门致信伦敦警察总监要求对瑞安航空公司行为进行紧急调查,并将同样内容的信件寄给了负责伦敦事务的首席检察官。留欧阵营领军人物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则在此前的5月16日出现在一架瑞安航空公司的客机前面,身旁是“留在欧洲,更强大更安全更幸福”的条幅。
近日,两大阵营争论的焦点已由主要的经济议题切换到困扰整个欧洲的移民问题上。留欧阵营指出,脱欧派正是因为在经济议题上败下阵来,才不得不将争论的焦点转移到移民问题上。
最近的英镑升值就被拿来争论,被认为是市场预期英国脱欧可能性下降的具体表现。其实,自2月以来,英镑一直是两大阵营宣传时避不开的话题。财政大臣奥斯本多次强调,英国一旦脱欧,必将引发英镑暴跌。5月25日,国际信用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发布报告称,若英国退出欧盟,英镑可能失去其储备货币地位。分析人士认为,英脱欧以后,由于其贸易条件恶化,英镑贬值,经常项目赤字加大,有可能导致各国政府不再将英镑作为储备货币。英镑目前是世界第三大储备货币,仅次于美元和欧元。在全球储备中,英镑所占比例接近5%,而美元所占比例为64%,欧元占比为20%。标准普尔表示,目前英镑的储备货币地位使得个人与公共部门的借贷成本降低了0.25个百分点。
自5月下旬以来,英镑对美元和欧元均持续攀升,用以衡量英镑兑换一篮子货币汇率水平的“实质汇率”自4月初以来上升了4.4%。市场分析人士认为,人们越来越认为英国会留在欧盟,市场继续看好,因此,英镑价格下跌后又开始回升了。
在来英工作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记者已经亲历了至少两次大规模的投票。第一次是2014年9月的苏格兰“独立公投”,第二次是去年5月的英国大选。第一次是主张苏格兰独立的苏格兰民族党与英国其他各党派的对决,目标和对象都很明确。第二次是英国各个政党为了各自利益,争夺英国议会下院650个议席,目标和对象也很明确。即将到来的脱欧公投,尽管脱欧和留欧的目标非常明确,但斗争的对象却有些模糊不清,比如执政的保守党内既有首相卡梅伦和财政大臣奥斯本等主张留欧的领军人物,又有以前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和司法大臣迈克尔·戈夫等为代表的脱欧派主角。乍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场保守党内讧。最大的在野党工党内部格局同样如此,既有脱欧派,也有留欧派。
此间媒体人士表示,面对公投,英国社会正在按阶级出身重新划分阵营,富裕阶级多选择留在欧盟,平民百姓则可能选择脱离欧盟。围绕脱欧留欧问题的辩论正在使公众和政党分裂,分歧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各家各户的餐桌上。据此间媒体报道,鲍里斯·约翰逊的家庭内部就分成了两派。鲍里斯和母亲夏洛特站在脱欧阵营一侧;而他的记者妹妹、知名记者和主持人蕾切尔,在大学工作的哥哥乔以及他们的环境保护主义者父亲斯坦利都支持英国继续留在欧盟。
几百年来从未有过任何一个政治事件能有如此大的破坏力,令朋友断交、夫妻反目、兄弟姐妹水火不容。首相卡梅伦已经承认,自从鲍里斯站出来加入脱欧阵营后,他们之间的友谊已经受到了影响。卡梅伦的妻子谢曼芙·卡梅伦与司法大臣迈克尔·戈夫的妻子萨拉·瓦因曾经是好朋友,却因各自丈夫主张相左而使关系出现嫌隙。
在卡梅伦政府内部,也许不会真正上演“逼宫”大戏,但暗地里的“导演”却大有人在。英国社会正因欧洲而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