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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未遂政变的“引力波”

2016-07-20 12:56:31   来源:   

据新华社报道,7月16日,土耳其当地时间中午时分,土军方发言人宣布成功挫败一起军事政变。这个由来自空军和宪兵部队的少部分军人发起的政变不到15小时就被镇压,使得还沉浸在法国恐怖袭击悲痛中的人们惊愕不已。

近年来,土耳其国内世俗力量与宗教力量之间的尖锐对抗、短命政变失败的原因、背后有哪些势力操纵以及后续的影响如何等成为了各国政界人士和观察家们关注的焦点。截至7月17日,265人在政变中丧生、1440人受伤、2839名军人被逮捕,2745名法官和检察官被解除职务和拘留。

昙花一现的政变

据新华社报道,土耳其当地时间7月15日夜,首都安卡拉和最大城市伊斯坦布尔突然有多架战机低空飞过,大量军人乘坐军车和坦克出现在街头,总统办公室和国会大楼遭到攻击,交通要道被封锁。土总理比纳利·耶尔德勒姆随即发表声明称,土耳其武装部队总参谋部部分军官发动了军事政变。

7月16日零时,土耳其广播电视协会(TRT)电视台被政变军人控制,女主播蒂珍·卡拉斯受迫向电视观众口播了一份由政变军人起草的声明。一个自称“祖国和平委员会”的军人团体在声明中宣称,军队已经接管政权,全国范围实行宵禁并实施军事管制法。政变军人还闯入土耳其一家私营媒体——道安媒体集团的媒体中心。

也是在16日零时,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由度假地马尔马里飞抵伊斯坦布尔的阿塔图尔克国际机场,终结了外界有关他行踪的猜测。

埃尔多安通过苹果手机上的视频聊天软件FaceTime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土耳其语频道的采访,表明他仍然控制权力,将对政变参与者展开肃清。

他同时号召土耳其人走上街头,抗议政变,任命第一集团军司令于米特·丁达尔将军代行总参谋长职务,代替被政变军人扣押的总参谋长胡卢西·阿卡尔,指挥挫败政变企图的行动。

两个小时过后,政府重新控制了电视台。忠于政府的部队迅速展开反击,与反叛者爆发激烈冲突。700多名涉嫌参与政变的军人被捕,政变军人驾驶的直升机被政府部队F-16战机击落。从伊斯坦布尔到安卡拉到加济安泰普,成千上万的民众走上街头,挥舞着国旗,表达对埃尔多安的支持,阻止政变者推翻现政府的企图。

7月16日8时30分,总参谋长阿卡尔被成功解救。当天中午,代行总参谋长职务的丁达尔举行记者会,宣布挫败政变阴谋,一度关闭的伊斯坦布尔阿塔图尔克机场恢复了航班降落。

7月17日,由于仍有部分叛军占领位于格尔海军基地的一艘巡防舰,包括空军司令阿比丁·乌纳尔、海军舰队首领Kosele等高级将领还处于被劫持状态,土政府军的清叛行动仍在继续。土耳其司法部长表示,政变已导致近6000人被拘留,据预测,未来人数还会增加。

埃尔多安治下的土耳其

上世纪60年代至今,土军方发动的4次政变和两次干政行为,均是由于文官执政后出现了严重的伊斯兰化倾向。世俗和宗教两种无法调和的价值观和力量之间的激烈对抗,导致土耳其每隔10年左右就会发生一场政变的惯性循环。

早在1994年担任伊斯坦布尔市长期间,埃尔多安就展现出卓越的领导才能,政绩十分出色。担任土总理以来,他重振了土国经济,使其年经济增长率一度达到8%的水平。此外,埃尔多安积极推动土耳其入欧、积极申请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援助项目,并和库尔德人进行和平谈判等均展现了出色的领导能力,赢得了国内众多支持者。

作为土耳其复兴者的埃尔多安,让伊斯兰在土耳其同样得到了复兴。2010年,埃尔多安利用公投的方式通过新宪法,限制了军队的权利,清洗了大量高级军官。在扫清推行伊斯兰化最大的阻碍之后,埃尔多安在全社会逐步推行伊斯兰化政策:限酒、禁止公开场合接吻、反对节育等。

2013年6月,土耳其爆发了抗议伊斯兰化政策的反政府示威运动,运动蔓延到60个城市。埃尔多安指令警察采用暴力手段平息,并于随后立法禁止示威游行。通过对军队的清洗和对反对力量的暴力压制,铁腕的埃尔多安被他的支持者们称为“苏丹”,他们认为其最大的贡献就是将伊斯兰的遗产带回了被凯末尔世俗化的土耳其。

当今的土耳其处于内外交困的复杂局面之中。国际上遭受孤立,国内暴恐袭击接连发生,300多万叙利亚难民让政府不堪重负。此外,自2014年上台以来,埃尔多安极力主张修改宪法,以总统制取代议会制的想法遭到了严重抵制。反对派将总统制视为其满足个人独裁野心的工具。种种因素和情绪叠加在一起,在埃尔多安休假的时间点上爆发政变也就不足为奇了。

谁操纵了政变

7月16日,政变刚一平息,土总统埃尔多安和总理耶尔德勒姆先后宣称,定居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居伦和其领导“居伦运动”遥控和组织了此次政变。早年曾经作为埃尔多安坚定盟友的居伦,因其在土耳其媒体、警察和司法系统的广泛影响力,逐渐引起了埃尔多安的怀疑。

2013年底,深受居伦影响的土司法系统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反腐运动,埃尔多安核心圈内的多名成员遭到拘捕。埃尔多安政府通过清洗军队和警察系统、整肃媒体的方式展开反击,并用立法的手段认定“居伦运动”为非法组织。2014年,居伦以治疗为名赴美不归。

如今的“居伦运动”在全球拥有500万信众,在中亚和非洲地区开设近1000所国际学校和下属商业机构,拥有众多慈善机构、电视媒体资源。如此巨大的难以掌控的力量,一直被埃尔多安视为心头大患。

7月16日当天,居伦两年多以来首次借助国际媒体发声,召集记者否认土耳其当局对他的指控,暗指此次政变是埃尔多安自导自演,借此打压“居伦运动”,巩固自身权利。

7月16日晚些时候,土耳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部长苏莱曼·索伊卢暗示美国是政变的幕后支持方,这种说法遭到美国政府的坚决否认。克里在致电土耳其外长梅夫吕特·恰武什尼奥卢表达抗议的同时,愿意为调查提供必要协助。

政变发生后,土耳其当局出于安全考虑关闭了因吉尔利克空军基地,导致用以打击“伊斯兰国”的美军战机和无人机无法正常工作。因库尔德武装问题造成的土美两国恶化的双边关系,因此次政变再一次摆在世人面前。

政变为何被迅速挫败

持续不到15小时的政变被迅速平息,其原因在于今天的土耳其已不同以往,军队想通过政变的方式扭转伊斯兰化执政倾向的条件已不具备。

从2002年起,埃尔多安领导的“正义与发展党”一直处于执政党地位,有较强民意基础。2007年之后,埃尔多安通过对军队的多轮清洗,有政变图谋的军队将领遭到了肃清。此次政变的领导者并非高层将领,未得到海陆空和宪兵部队四兵种的广泛支持,参与人数有限,明显带有赌博性质的政变自然难以成功。

埃尔多安领导下的土耳其虽然宗教色彩浓厚,但尚未彻底抛弃世俗道路。他支持土耳其人开放表达自己的宗教信仰,给处于世俗少数派更多的代表权。此外,土耳其此前几年经济的快速增长,国内医疗和基础设施建设的良好发展,使得国内民众习惯于埃尔多安的文人领导模式,厌烦军队对政治的干预。此次政变中,土耳其人民不顾政变军队的戒严命令,纷纷走上街头表达对当局的支持就充分说明这一点。

传统政变中通过占领电台、电视台垄断话语权的做法在移动媒体时代变得落伍。曾经被埃尔多安极度厌恶的网络动员手段,在关键时刻帮助其打消人们疑虑,迅速下达行动指令,实现了脱离时间和空间约束的政治动员。“脸书”“推特”等社交媒体的充分运用为土耳其当局迅速平息政变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无论是土耳其国内反对党,还是国际社会在政变发生后均表示了对民选政府的支持,反对通过政变推翻合法政府。这个由个别军人发起,缺乏国内外支持的政变被迅速平息实属情理之中。

未遂政变的后续影响

7月17日,埃尔多安在政变冲突遇难者的葬礼上表示:“我们将继续清除所有国家机构中的病毒。”已经开始的大规模肃清行动引发国际社会对埃尔多安借机打压异己、推进个人集权、践踏民主法治的担忧,纷纷呼吁其克制冷静。

地处欧亚大陆腹地,以穆斯林为主的土耳其在北约成员国中属于特殊而又不得不倚重的角色。土耳其的地缘与历史文化特性决定了其外交必然是东西方兼顾。近几年,土耳其的一些举动引起了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国家的质疑、担忧与批评。

今天的土耳其已不再是北约的一个“侧翼”国家,他以“新奥斯曼主义”为指导,谋求的是与其国家实力相匹配的国际地位,并再次成为欧亚非三大洲交界处的地区性强国。

此次未遂政变表明,当前土国民主政治较为巩固,利益各方大都支持由文官体制承担起国家发展的重任。政变过后,埃尔多安会对政、军、司法界实施大规模清洗,其本人的支持率和专制度会进一步提高。

在追求所在地区的和平稳定、实现强国梦想并未改变的前提之下,土耳其的外交政策不会有大的变动。需要调整的心态和策略不仅包括土耳其国内的政治派别,还有世界各国。未来如何面对这个加速由凯末尔主义向埃尔多安主义转型的穆斯林国家,是当下需要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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