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美国通过的《能源政策和节能法》法案对国内原油出口设立了严格限制。40年后，美国总统奥巴马于2015年12月18日正式解除了原油出口禁令。
40年来，美国政府一直没有放开国内原油出口的主要原因和考量是什么？原油出口禁令一朝解除，会对美国以及世界原油市场产生多大影响……为解答这些问题，中国石油石化杂志记者对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能源研究所所长、研究员韩文科进行了专访，解析这一事件的成因以及影响。
时过境迁
中国石油石化：韩所长，您好！据您了解，美国政府40年来一直没有放开原油出口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韩文科：主要是历史因素和美国对能源安全的考量造成的。过去，美国把原油看作战略意义极强的武器。作为西方阵营的主要力量，冷战时期的美国与前苏联对垒，石油之于美国更是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再者，美国认为石油是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的核心和重中之重；另外，美国国内对原油的需求量一直居高不下，使用量较高的时候达到8～9亿吨之多，而国内产量只有近3亿吨，其余2/3则需要从国外进口。在上述多重因素共同作用下，美国长期维持原油出口禁令。
中国石油石化：为什么美国政府选择现在这个时候解除原油出口禁令？
韩文科：作为美国的内政，放开原油出口是各项条件成熟时做出的决定。随着历史演变和经济发展，美国能源状况与过去相比发生了很多变化。首先，冷战结束后，伴随经济全球化，能源资源配置也趋向全球化，国内一些石油生产商迫切希望实现原油出口；二是世界新发现的石油资源不断增加，降低了人们对石油资源枯竭论引发的担心；三是石油供应目前明显供过于求，OPEC和一些产油国的油气产量仍在增加，预计相当长时间内仍将保持供过于求趋势；四是页岩气革命之后，美国石油产量快速上升，与之相对应的是美国国内石油消费和石油对外依存度都呈下降之势，化石能源峰值已经出现；另外，美国能源消费走向多元化，清洁可再生能源，如风能和太阳能产业迅速发展。
中国石油石化：伴随着共和党力推的原油出口解禁议案的通过，作为交换，民主党获取了包括太阳能和风能税收减免期限的延长。这一结果体现了怎样的美国能源政策取向？
韩文科：美国历届政府，不管是否代表油企阵营，在能源问题上一般都会相互顾及，此次最终通过原油出口解禁议案显示了能源政策对两党利益诉求的兼顾。当前，奥巴马政府既希望清洁能源能更加快速地发展，又希望能与国会达成一定和解，在这种背景下，最后两党互相做出了妥协。
象征意义大于实质意义
中国石油石化：美国原油出口禁令现在予以解除，是否会对世界原油市场产生相当的影响？美国的地缘政治地位是否会因此发生变化？
韩文科：目前全球原油市场最主要的特征是供过于求。即使美国允许原油出口，出口量也是从零开始，并且估计非常有限。与影响世界石油市场的地缘政治事件等重大事件相比，这一事件目前只是具有更多象征性意义，而非具有实质性影响的事件。另外，允许原油出口对于下挫中的国际油价也不会构成刺激上涨的动力。当然，禁令的解除还是释放了一个信号，即石油资源配置的市场化和国际化程度会日益加强。前几年油价高企的时候，有国家把石油工业收归国有，把石油公司国有化，而现在国内石油积压，所以又把石油公司民营化或者引进外资，如俄罗斯对国家石油公司进行部分私有化，显示出国际石油贸易寻求更多国际化的变化趋势。同时，解除石油出口禁令预示原油作为全球大宗商品的商品属性将进一步增强，一些国家参与国际原油贸易也因此有了更多选择。
放开石油出口限制会在一定程度上增强美国的地缘政治地位。解禁为美国原油出口清除了障碍，此后，美国可以向与其友好的国家，如日本等国出口原油，特别是在国际石油供应紧张，而这些国家又需要帮助的时候。
中国石油石化：在您看来，美国原油出口禁令一朝解除，对美国国内各方，包括石油公司、炼油商、消费者和环保组织来说，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韩文科：对石油公司来说，美国国内市场毕竟有限。在美国国内或近海开采和生产的石油如果被允许出口，石油公司就多了一个海外市场选项。另外，允许原油出口也有利于美国页岩油气企业和从事石油出口贸易的相关企业。之前由于国内法律和政策规定，以及政治和贸易方面的附加条件阻碍了美国页岩气出口，解除原油出口禁令可能会对美国页岩气出口有所促进。
对国内炼油商来说，允许出口原油未必对其原料来源造成大的影响。因为美国原油进口来源充足，包括从中东和加拿大周边地区都有进口。放开原油出口对美国成品油市场和消费者的影响微乎其微。
另外，出于环境考虑，美国禁止开采周边海域和本土上生态脆弱区域的石油资源。此前，有环保组织对在北极海域开采石油表示反对。但在美国国内开采和生产的原油必然符合美国环境保护的相关法规。
出口竞争力不强
中国石油石化：美国原油的国际竞争力如何？允许原油出口后，美国可能以哪些国家或地区为主要出口目标？
韩文科：美国出口的原油的竞争力并不是很强。国际石油消费重心现已转向亚太地区，而美国原油如果出口到中国、印度和日本这些有大量需求的石油消费国，运输距离长将导致运输费用高，而且美国的原油成本比之中东等地区也并不占优势。不过，美国的页岩气价格便宜，具成本竞争优势。
美国原油出口的潜在地区包括：第一，美国周边国家和地区以及南美洲国家，美国也可以把原油出口到周边地区的炼油和化工企业进行加工，之后再出口出去；第二，亚洲地区，如韩国、日本、中国和印度等；第三是欧洲一些国家。
中国石油石化：美国解禁原油出口对中国的影响是怎样的？
韩文科：美国原油出口解除禁令后，中国的企业可能会从美国进口原油，但目前看即使进口，数量也会非常有限。由于运输距离长，使得美国不太可能成为中国大量进口的选项。因此，中美间的原油贸易不足以对体量庞大的中美贸易量产生影响，也不能成为拉动中美贸易的引擎。
中国石油石化：您认为，未来美国原油的出口前景怎样？
韩文科：当今国际石油市场已处于相对稳定状态，而美国又是世界第一石油消费大国，扩大原油出口的空间非常有限，加上美国以出口高端产品和技术为特征，不像俄罗斯和中东国家以石油资源出口收入作为国家经济和财政收入的主要支柱。所以，美国短期内出口原油的份额会很小。当然，如果再过五年、十年或者更长时间，这一事件的影响可能会慢慢发酵，美国石油出口规模效益和影响可能会有所放大。因此，确切些说，未来美国的原油出口前景还尚待进一步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