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上海人大在专题调研中发现,一些上海制造业人士感到前途堪忧,时常有“垂头丧气、低人一等”的感觉。
精神状态的低迷,和制造业的下行压力直接相关。由于成本水涨船高,国内国外需求双双走低,企业经营规模和利润都面临不小的问题。经济整体处于下行周期时,大环境带来的困难谁都无法回避,特别是大家都看到上海制造业的比重在衰退,从业者难免有“边缘化”之感。
但是,精神低迷,只是客观原因造成的吗?
在笔者的观察中,如今上海有的制造业企业,存在一种“鸵鸟心态”。一个表现是它们长期不发声音,不愿意别人关注,最好“消失在公众视野里”。反映在市场上,这些企业股价长期低迷,市值不断缩水,让投资者失去信心。
困难有目共睹,但市惩公众期待看到曾经辉煌的制造企业有所作为,期望看到有担当的企业家站出来,拿出改革方案、创新战略,带头做出实际行动。
回顾上海工业发展的历史,从来不是一帆风顺。上世纪90年代纺织压锭时,上海工业基础远不能和今天相比,产能过剩、效益低下、就业压力等带来的困难之甚,也大大超过今天。
那时,上海一面带头去产能,一面致力于产业结构的大调整、大转型,一批制造业企业从弱变强,有的甚至白手起家,做到全国第一、世界领先。这期间,有上海百万产业工人的团结拼搏,更有一大批卓越的企业家奋发图强。这批人中,还有年近花甲才投入创业的老一辈企业家,无论精力、学历,都比不上今天的企业家更有优势,但他们那股舍我其谁、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精气神,值得今天的企业家重新拾起。
从改革开放初期至今,上海工业蓬勃发展,一些企业壮大了,有家底了,却容易失去当年的拼搏精神、冒险精神。一些企业家面对下行压力,想方设法稳住阵脚、守住家底,但却不敢在创新转型上真金白银大胆投入,不能对落后产能下定决心壮士断腕。
而如果企业怕犯错,怕失败,在经济下行周期和产业新旧更替的大环境下,再厚的家底,也会慢慢流失。放眼世界,柯达、诺基亚等企业的衰败,就是不远的例证。
审视今天的大环境,虽然上海的制造业比重在降低,但制造业在城市中的地位,其实并没有降低。上海在“十三五”规划中,明确提出在未来五年内保持一定规模制造业比重的目标;面对今年以来的制造业困境,上海专门制定制造业振兴方案,还提出要像保护耕地一样保护制造业。
为何上海对制造业如此重视?稳增长、保就业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制造业是上海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现实载体。打造具有世界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离不开制造业的基矗因此,上海的制造业没有边缘化,也不会边缘化,制造业者更不应自怨自艾,认为自己“被边缘化”。相反,上海制造业的企业家们应该承担起创新转型的责任,主动站到引领城市发展的最前沿,同时也站到中国制造新发展的最前端。
当然,在现实中,精神动力不会凭空产生,要激发制造业者的企业家精神,既需要有宽松的氛围,又需要有一定的压力倒逼。
近年来,上海已经开始探索建立企业家鼓励创新的容错机制,也有企业把宽容失败写入了公司章程。但即使有了一些机制,体制内的不少企业家碰到冒风险的重大决策时,往往还是战战兢兢,顾虑重重,虽说机制上容错,但现实里还是怕犯错。
建立容错机制,恐怕只是改变企业家精神状态的第一步。营造宽松的创新氛围,需要给予企业家真正的尊重和信任,给予企业充分的自主经营权,毕竟企业家是最懂企业经营的人,是最会为企业利益着想的人。
上海制造业,还需要视“企业为家”的企业家。一些企业家本身能力突出,企业经营管理上出类拔萃,但由于调动频繁,他们很难在某家企业任期上大展拳脚,难以为企业思考长远战略,更难真正地“视企业为家”,把企业发展当做自己的长期事业。有的企业家从政府来,干了几年又回政府去,在经营企业期间,没有太大压力,便产生“无过即是功”的想法。因此,要培育真正的企业家,还是需要强化市朝的选人用人机制,要增强企业经营者的归属感和责任感。
曾经,在上海制造业快速发展阶段,能进入大工厂工作,是光荣的事。谈婚论嫁时,一些工厂职工是“香饽饽”。但现在,工业企业职工收入和金融等其他行业差距很大,哪怕是研发人员、中层管理人员,收入也不够体面,和创造的价值不匹配。很显然,如果制造业从业者长期感到“低人一等”,那么优秀人才就会逐渐流失,后续人才也会越来越少,支撑制造业创新转型的基础将会缺失。
就在前几天,宝钢17年的不锈钢高炉正式关停,引发公众对上海制造往昔的追忆和感叹。但是,一座高炉的关停,不该是上海制造业的告别仪式,而应是吹响新旧更替、转型升级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