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经济地位绝非恩赐
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欧盟正在酝酿有条件地给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这与今年5月欧洲议会反对给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的基调显然不一致,尽管世人尽知,欧洲议会在欧洲政治版图与决策机制中并无多少实际地位。
当然,欧盟的这个主意其实并不新鲜,因为美国早在几年前就曾透过与中国的战略与经济对话机制表示,可以在适当时候有条件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但是所谓的有条件,既是一种政治套语更是一种实际约束,或曰讨价还价的筹码。例如,欧盟有可能和中国就给予市场经济地位、产能过剩问题以及欧洲在贸易方面实际利益的有效保护达成一揽子协议,进而既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中国获取平等市场经济地位的愿望,又保留抓住中国“小辫子”的政策选项。例如,欧盟可以在极端产能过剩的情况下开征很高的进口关税,以及延续按照旧规则已经具备的发起反倾销案的权力。
笔者估计,在美国短期内不大可能自动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的情势下,原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的欧盟,完全有可能在给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问题上迈出实质性步伐,因为业已决定脱欧的英国一向支持中国的上述诉求,如今更有可能在这方面放下包袱前进,而作为欧盟带头大哥的德国也持积极态度,至于持反对立场的南欧国家,主要担心中国不断提升的工业和贸易竞争力会对本国相对较弱的竞争体系造成冲击,继而失去市场份额与工作机会。
由于全球已有包括澳大利亚、新西兰、瑞士、新加坡等发达经济体以及俄罗斯、巴西等新兴经济体在内的80余个国家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且根据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时签署的4项附加条款,有关中国“非市场经济地位”的有效期最长为15年,这意味着即使以西方七国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不愿意与中国就此问题提前达成协议,WTO成员国也需要在2016年12月底前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
但是,真实世界的变化实在不能以简单的静态观察来推演,一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要发达经济体肯定不会让中国低成本拿到市场经济地位的国际认证。这和去年中国就人民币加入特别提款权(SDR)而和有关主导国进行艰苦谈判的情形还真有几分相似,何况SDR看起来更像是供在神龛里的古董,只不过即便是这个古董,要将人民币刻在上面,也得需要中国付出相当的成本。
西方渐失遏制之牌
中国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主任委员傅莹曾说过,尽管中国自改革开放之后一直支持和维护现行国际秩序,但现有国际秩序其实并未真正接纳过中国,中国愿意在现行国际秩序框架下与美国、欧盟等发达经济体开展合作,但如果太多的门都对中国关闭,中国有时候也只能在门外盖房子。因此,亚投行、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等公共产品的出现,就是这种逻辑的延伸。
市场经济制度作为人类迄今为止最重要的制度设计之一,尽管并非社会主义的发明,但其基本原则具有一定的国际普适性,并化为中国等新兴经济体里微观主体的行为自觉,中国已经从市场经济体制中受益良多并将继续推动市场经济的发展。中国对市场经济有效运转的五个基本要素,例如信息对称、诚信、完全竞争、对产权有效而适当的保护,以及使第三方的负效用最小化,等等,有的正在践行,有的正在通过深层次改革逐步落实。另一方面,包括西方主流经济学家在内的研究者对中国的市场化改革与经济转轨一直予以持续关注并高度赞许。中国决策层早就明白:市场本身并无过错,需要改进的是我们的市场观念。建立在法治基础上的健康的市场经济无疑是中国经济持续繁荣之源。
可以说,中国经济在加入WTO以来的15年里取得的巨大成就,本身就是中国遵循市场经济基本规律的结果,只是中国的发展速度与发展成就已经大大超出了一些国家的预期:中国不仅成为全球第一大贸易体,而且是继美国之后将经济规模做到10万亿美元的超级经济体,甚至在积极参与重构全球价值链以及嵌入中国范式的贸易新规制,所有这些,当然是很多老牌资本主义强国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它们一定会充分利用既有国际经济贸易规则对中国的固有约束,把握中国希望获得既有国际规则全球性承认的心理,最大限度地获取国家或者区域集团利益。
破解约束需要国家智慧
笔者并不否认中国在经济运行中依然存在一定程度的国家干预,但是正如彻底的市场经济是无耻的一样,这个世界本也不存在彻底的国家干预主义,即便是最强大的政府,也不能有效证明它比市场更聪明;尊重市场规律、敬畏市场,已是包括中国政府在内的主要市场主体的广泛共识,因此,构建好的市场经济生态,是中国迈向新的增长周期的重要前提。
是否给予以及何时给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如今已是西方主要经济体针对中国经济进行战略锁定的为数不多的牌之一,如何打好这张牌,显然是摆在西方政治人物以及产业与金融资本家面前的急迫课题,因为时间窗口并不多。另一方面,对中国而言,尽管深知所谓的市场经济地位之争,其实背后蕴含着西方试图保持对中国的国家竞争优势的战略性博弈,但市场经济地位这类复杂经济问题的破解,仍然需要有清晰的策略逻辑,包括市场与法律层面的技术性对话,更离不开大国之间构建有效的利益分享机制,显然,这需要国家智慧。